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(130)
“他是我拿命生下来的,我自然要带走他。”
“梁誉同意了?”
楚常欢顿了一瞬,语调忽然变得不坚定:“当、当然。”
梁誉的确答应放他离开,却从未提过孩子的事,倘若届时再拿晚晚要挟他,岂非无法脱身?
顾明鹤微微一笑,当即转过话锋道:“这么晚了,为何不睡?”
“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城,我担心孩子,夜不能寐。”楚常欢侧首看向他,反问道,“你呢?”
顾明鹤道:“我没想过陛下会将我官复原职,甚至命我与梁誉共同御敌。”
他和梁誉之间新仇旧恨不断,纵然并肩作战,也难消隔阂。
小皇帝这番安排,不知是有意化解顾、梁两家的积怨,还是另有所谋。
静默须臾,楚常欢皱眉道:“你的伤还未痊愈,若此时披甲上阵,恐会不利。”
顾明鹤淡淡一笑:“无碍。”
楚常欢不再多言,两人静立于此,任由夜风拂面。
良久,顾明鹤忽然开口:“欢欢,对不起。”
楚常欢虽然疑惑,却没发问,甚至没有侧首看他一眼。
这句“对不起”,毫无疑问是对那段强娶而来的婚姻的致歉。
顾明鹤勾着他的腰,把人揽入怀中,紧紧抱住:“我会想办法给你解了同心草,即使日后离开了我们,你也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,不必再受欲念的折磨。”
楚常欢愣怔道:“明鹤,你……”
“连同心草都留不住你的心,我也没必要纠缠不清了。”男人把脸埋进他的颈侧,悄然留下一片湿热的水渍。
楚常欢以为自己听错了,直愣愣地任由顾明鹤抱紧自己。
大抵是感知到了他的难受,楚常欢的心亦有些胀痛,下意识抬手,轻轻搂住他。
漫漫星河之下,两人就这般静默相拥,俱都无话。
犹如从前那般,恩爱两不疑。
但很快,楚常欢便回过味来。
凭他对顾明鹤的了解,顾明鹤绝无可能就此放手,这个男人心思深沉,惯爱争抢,倘若自己真离开了梁誉,于他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,怎会说出解了同心草的话?
白日里还试图向庆元帝开口把他要回去,这会子就言放手,也忒假了些。
意识到他又在算计自己,楚常欢登时不悦,忙把人推开,淡漠道:“我乏了,回去歇息了。”
顾明鹤还想挽留,他却头也不回地行往梁誉的营帐。
五月十七,平息多日的战火再度点燃,整个河西一片混乱。
此番主战场虽在兰州,但难免会殃及周边的城镇,梁誉派出几名得力副将领兵前往各县御敌,余者则与他一同留守兰州。
一时间,硝烟弥漫,纷乱迭起。
兰州城门已封闭了整整三天,以目前的局势来看,唯有等辎重到来,方可暂解封禁。
巳时初刻,楚常欢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胡麻饼果腹,旋即按李幼之教给他的易容术做好伪装,将营帐内收拾一番方出了门。
黄河是兰州的护城河,因水势湍急、河面广阔而形成了易守难攻的险势。
然而天都王不止一次与邺军在兰州交战,三天前又派出两千精锐强行渡河,此天险于他而言已不具威胁,甚至早已建造了几艘火船,准备运载兵马,长驱直入。
楚常欢每日零零碎碎听得一些消息,难免忧心。
这场战役不知何时才能停止,邺军能否得胜亦犹未可知。
父亲如今独自留在天祥镇,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……
梁誉和顾明鹤俱已去了战场,军营里仅剩庆元帝赵弘和一众殿前司的侍卫,楚常欢不敢招摇,只得老老实实守在梁王的营外。
不多时,一名士兵持戟走来,在他身旁站定,将他打量几眼后轻声问道:“你是哪个营的,俺以前怎么没见过你?”
楚常欢往旁侧挪开两步,道:“我是驻军府的人,王妃担心王爷在军中食宿无依,特派我前来照顾王爷。”
那士兵笑了笑:“听说王爷和王妃感情甚笃,看来是真的。”
楚常欢也淡淡一笑,不再多言。
未几,士兵又朝他靠近,压低嗓音打探道:“俺还听说,王妃是个大美人儿,咱们王爷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把人娶回家,你在王妃身旁当差,可有见过她的容貌?”
楚常欢含糊其辞:“王妃何等尊贵,岂是我这样的人能见的。”
那士兵闻言,兴致缺缺地瘪了瘪嘴,而后转过话头,叹息道:“俺家里也有个漂亮的娘子哩,只可惜俺和她刚成亲不到半年,俺便从军来到了河西。俺离家时娘子刚怀上孩子,这几天正是她临盆的日子。”
他说话时,眼底盈满了笑。
“恭喜你。”楚常欢真心实意向他道贺,“听你口音,似是中原人士,不知兄台何时从军?”
“去年夏天征兵时,俺就该入伍了,但那时俺娘身子不好,县里的官爷念在俺的一片孝心上,让俺秋后再去衙署应征。”士兵轻叹一声,又道,“后来俺娘给俺找了一房媳妇,急急忙忙成了亲……”
楚常欢心口蓦地一紧,无端涌出一股难言的悲凉。
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。
这军中不知有多少像他这样与妻儿父母分离之人,不远万里来到河西,为江山安宁、为百姓安居而战。
也不知有多少人能活到战火平息的那一日,荣归故里,阖家团聚。
那士兵见他垂眉不语,遂用手肘轻轻碰了碰,问道:“俺叫刘成,你叫甚么名儿?”
“我……”楚常欢还未来得及开口,便听闻前方传来一阵哄闹,无奈被几座毡房阻挡了视线,难以窥清缘由。
“也不知发生了何事,你要不要和俺去瞧瞧?”士兵道。
楚常欢点点头,两人不约而同朝前方行去,竟见数名受伤的将士被抬回了军营,哀嚎声里混杂了浓烈的血腥气,触目惊心。
军医岑大夫立刻带人将伤患送往左面的一间毡房,嘴里问道:“有多少人受了伤?”
一人回应道:“估摸着有百余人。”
对于一场战役来说,伤亡数百人实为常见,岑大夫思忖片刻后,又着手安排人进行救治。
楚常欢心急如焚,随手抓住一人打听道:“王爷回来了吗?他受没受伤?还有嘉义侯……嘉义侯如何了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那人甩开他的手,帮衬着把伤员送往毡房内。
楚常欢怔在当下,无措地蜷禁了手指。
正这时,岑大夫自他身旁路过,一把将他拽走:“发什么愣,还不速速搭把手!”
楚常欢被岑大夫拉去协助救治伤患,他虽翻过几页医术,但到底是个门外汉,只能帮忙捣捣药。
军中大夫不多,以岑大夫为首的几名医者片刻也未敢停歇,不住地为受伤的将士止血敷药,倘若有人伤口里留有残箭,还需用刀生生剖开。
一时间,毡房内惨叫声迭起,楚常欢强忍眼底的酸涩,只管埋头捣药。
待处理完所有伤者,已近亥时,暮色悄然降临。
不知不觉在此待了四个时辰,楚常欢捣了足足十余斤草药,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,双臂更是酸麻胀痛,仿若失去了知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