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(144)
朝廷虽派有援兵,然而夏军人数仍占上风,加之硫磺和火油柜,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宣庆辉也拿不出万全之策。
梁誉命斥候探查到了夏军的中枢指挥阵营,当机立断挑选出四千死士,由他和寇樾分别率领两千自两翼包抄突围,宣庆辉等人则死守内城。
野利良褀并不知道奇袭之人乃梁誉,故而未将那几千人马放在眼里,全力火攻兰州城。
梁誉和寇樾率兵在外围与敌军作战,斩杀夏军近千人,野利良祺仍将主力投至前线,只留了万余人坚守阵地,并下令各营严防死守,没有将令,不得擅自出兵。
夏军阵地由统军嵬名山崇和妹勒宝贤坐镇,在梁誉攻来时,嵬名山崇自告奋勇当先迎敌,可他的部下远不及汉人死士,轻易就被梁誉击破了阵势,士卒们丢盔弃甲溃散奔跑,嵬名山崇也在混乱中被梁誉砍下了首级。
因野利良祺有言在先,没有将令不可擅自出兵,纵然嵬名山崇已死,妹勒宝贤也不敢出兵支援。
得知梁王斩杀了嵬名山崇,城内的邺军顿时士气高涨,与几千名死士内外夹击,将夏军打了个措手不及。
野利良祺勃然大怒,无奈之下只能撤兵,兰州城因此得以保全。
而这时,梁誉猛然发现寇樾和另一拨人马还未回来,他未做迟疑,当即带人前去接应,寇樾已直捣夏军仓库,将所藏之硫磺及火油柜悉皆焚毁。
正当众人准备撤离时,却被天都王野利良祺麾下的精锐“铁鹞子”重重包围了!“铁鹞子”乃大夏的重甲骑兵,足以与梁誉的死士军团抗衡。
梁誉带领死士奇袭夏军营地,本就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,没想过要活着回去。
他当机立断,下令所有死士护送寇樾突围,寇樾意识到了什么,拉住他的手苦苦哀求:“表哥,嫂嫂和晚晚还在京城等着你,你别做傻事!”
梁誉掰开他的指头,微笑道:“阿樾,回京后转告常欢,让他照顾好自己,替我把晚晚抚养长大。”
“你若有个三长两短,嫂嫂会恨我一辈子的!”
“表哥!你回来!表哥!”
寇樾被死士们强行带走,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地呐喊,梁誉都不为所动。
他眼睁睁看着梁誉提刀冲进人群,以一己之力斩杀了数名敌人。
直到硫磺引爆火药,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夏军大营迸开——
熊熊火光映入寇樾的眼底,将那道毅然决然的身影吞噬殆尽……
“嫂嫂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寇樾伏跪在地,泣不成声。
他的话似一柄利刃直戳楚常欢的心脏,把他绞得鲜血淋漓,呼吸不畅,浑身犹如脱力般摇摇欲坠。
顾明鹤忙搂住他,焦急地唤了一声“欢欢”。
楚常欢木然道:“如此说来,王爷他尸骨无存?”
寇樾和顾明鹤俱都未接话,各自沉默着。
楚常欢眼前一阵阵地发黑,用力吸进几口气才觉得又活了过来,他对寇樾道:“你起来罢。此事不怨你,王爷舍身为民,即便没有你,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。”
寇樾愧疚难耐:“嫂嫂……”
楚常欢双目空茫,全然没了半点生气。
良久,他微微合眼,淡声道:“我乏了,寇大人请回罢。”
他既下了逐客令,寇樾自是不便久留,于是起身向他深深一揖,而后离开了嘉义侯府。
楚常欢兀自回到寝室,梳洗后果真躺回床上了,顾明鹤凝视着他清瘦的身影,踟蹰半晌,近前道:“你若想祭拜,随时可去,我不会阻止的。”
楚常欢没有应声,呆呆地望向帐顶,满眼皆是死气。
顾明鹤本以为他要哭得肝肠寸断,却没想到会如此冷静,心里隐隐有些担忧,可又不便多言,于是坐在床沿静静地陪着他,直到夜色渐浓,方脱衣上榻,拥着他入眠。
翌日辰时,顾明鹤下了朝匆匆回府,来到寝室内殿时竟发现惯爱赖床的人不在房中,他放下官帽跑出屋外,正逢姜芜踏进院内,遂叫住她,急忙问道:“欢欢去哪儿了?”
姜芜道:“王……少君在您进宫后就起床了,一直待在后花园里。”
顾明鹤当即赶往后花园,便见楚常欢坐在临湖的石亭里发着呆,直到他走近了方回过神来。
楚常欢抬头看了男人一眼,转而又望向碧波粼粼的湖面。
“今日早朝,陛下犒赏三军,宣庆辉寇樾等人均获封赏。”顾明鹤在他身旁坐定,复又道,“梁誉平定河西之乱功不可没,陛下追封他为正一品安国公,以亲王之礼厚葬,并将神位迎入太庙,世受皇恩。”
楚常欢痴痴地盯着远方,面上仍不显半分情绪,仿佛未将他的话听进去。
顾明鹤心疼不已,轻轻掰过他的脸,迫使他与自己对视:“欢欢,你说句话好不好?”
那双晶莹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明鹤,没了从前的风情万种,只剩无穷无尽的枯败与死寂。
微风轻拂,将两人的发稍缠绕在一处,不过须臾便又分开了。
顾明鹤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,胸口分外胀痛——
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,有些刻入骨髓的爱,连同心草也无法抹净。
他争了那么多年,直到梁誉死了,也还是没有争过对方。
*
梁王的丧仪由礼部主持,工部选址建陵。圣上自八月初九日起就已辍朝,直至梁王头七过了,方可重入明堂。
梁王平定河西有功,礼部遵其功勋拟了几个谥号,圣上最终择选其一,赐“忠烈”二字以表千秋。
自从那日寇樾来到侯府后,楚常欢便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,成天待在后花园里对着湖面发呆,饮食也用之极少,身子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。
晌午,顾明鹤自衙署归来,更了衣行至后花园,却没在石亭内发现楚常欢的身影,四下找寻了一番,仍不见其踪迹,于是唤来姜芜,问道:“少君在何处?”
姜芜道:“少君一早便出门了。”
“出门做甚?”
“少君没说,也不让奴婢跟着,想必是去祭拜王爷了。”
顾明鹤离开侯府,命人备来快马,当即赶往梁王府,然而询问后得知,楚常欢并未来过此处。
他思忖良久,始终想不出楚常欢的去向,不得以之下回家寻求楚锦然,对他道:“爹,欢欢不见了,您可知他会去到什么地方?”
“欢欢不见了?”楚锦然震惊之下重复了他的话,蹙眉道,“他没去梁王府吗?”
顾明鹤道:“没有。”
楚锦然沉吟良久,脑内忽然闪过一个念头,道:“莫不是……去了兰州?”
*
酉正时分,暮色四合,楚常欢已进入汜水县境内,趁休整之际在郊外的一家茶肆吃了碗热羹,很快又继续赶路。
他这几日食不下咽,身体自是虚弱,今次又这般奔波赶路,甫然进食饱腹,肚子莫名绞痛,再次启程时,还未走出一里地,便已将方才的羹汤尽数呕吐出来了。
楚常欢浑身脱力,牵着马,喘吁吁地倚靠着树干。
他走的是官道,不会遇到山匪作乱,可眼下天已黑尽,周遭荒凉僻静,难免会有野兽出没。
正思索着是否要进城寻个住处落脚,倏然,一阵马蹄疾踏声悠悠入耳,楚常欢循声抬头,只见一道黑影如骇电惊霆飞驰而来,不过眨眼就已及近。
“欢欢!”他听见熟悉的呼喊声,还未应答,来人便急匆匆地翻身下马,半是欣喜半是担忧地握住他的手,“我总算找到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