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(7)
见他神色如斯淡漠,楚常欢心头一紧,急得舌头都打了结:“昨天……昨天说的,就在醉仙楼,你还……你还亲了……”
“楚公子,你莫不是误把梦境当了真?”梁誉勾起唇角,眼底蓄满了嘲意,“还是说——你认错人了?”
楚常欢顿在当下,心头犹如被重物狠凿了几下,堵得他喘不过气。缓和许久,他战战兢兢地问道:“靖岩,你是不是在玩弄我?”
明明昨天还对他那般温柔,甚至……甚至回吻了他。
梁誉面无表情道:“我犯不着玩弄你这么笨的人。”
楚常欢伤心欲绝地回到了府里,直到顾明鹤送来满院聘礼时,他才意识到——自己真的,认错人了。
他与顾明鹤是一起长大的挚交兄弟,虽同食同榻,但从未想过逾越之事,可他的父亲却应下了这门亲事,让他骑虎难下。
楚常欢恳求顾明鹤退亲,顾明鹤无奈地叹了口气,温声道:“可是欢欢,你昨日明明亲口说过要嫁给我,还吻了我。”
楚常欢一面流泪一面解释道:“不是这样的,不是这样的,我误将你认作了梁誉,所以才——”
“欢欢,”顾明鹤打断他的话,“我不想听见他的名字,别在我面前提及他,好吗?”
无论楚常欢如何央求,素来对他千依百顺的顾明鹤竟铁了心的不肯松口。
眼见婚期将近,楚常欢无计可施,只得离家出走。
四月十六那日,他在临近京城的一个小县城碰见了梁誉,梁誉罕见地对他和颜悦色,并邀他前往酒楼共饮。
楚常欢喜不自胜,接连吃了好几杯烈酒,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醉糊涂了,拉着梁誉胡言乱语。
等他醒来,早已被人换好嫁衣抬进了嘉义侯府,成了小侯爷顾明鹤的男妻。
半月后,顾明鹤携妻去往护城河观龙舟赛,回程时不巧与梁誉相遇,楚常欢心里仍记挂着他,正欲冲下马车,却被顾明鹤封住穴道按回原位了。
顾明鹤捏了捏他的手指,说道:“欢欢既然对他还没死心,我今日不妨就让你听个真切,看看梁誉究竟有多讨厌你。”
话毕,顾明鹤掀开幄幔下了马车,含笑走向梁誉:“梁大人好雅致,也来观龙舟赛。”
梁誉并不想搭理他,转身欲走。
“梁大人留步——”顾明鹤叫住他,“前些时日顾某大喜,梁大人未能来鄙府吃一杯喜酒,想来定是顾某礼数不周,开罪了大人,今日特向大人请罪,还望大人海涵。”
梁誉冷着脸道:“少在这里惺惺作态。”
顾明鹤拱了拱手,揖礼道:“若非梁大人成全,顾某也无缘迎娶佳人回府。”
梁誉不耐道:“小侯爷不必这般冠冕堂皇,我亦是为了救人方才行此下策。算起来,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交易罢了。”
楚常欢被点了穴动弹不得,可听见这话后,身体却猛地震颤了一瞬。
交易?什么交易?
顾明鹤道:“欢欢性子拗,多亏梁大人在酒里做了手脚,这才把人平安带回京城交与我手。如此恩情,顾某终生难忘。”
梁誉并不知道楚常欢就在马车里,言辞间夹枪带棒:“恩情就不必记挂了,小侯爷与楚公子若能琴瑟和鸣,共赴白首,也不枉我走那一遭。”
楚常欢泪流满面,连呼吸都变得窒塞。
——原来梁誉所谓的共饮,不过是将他送给顾明鹤的一种手段。
他们之间,从来都是楚常欢一厢情愿。
走马灯般的梦境止在此处,楚常欢醒来时,眼角尚有泪。
他痴痴地望着帐顶,呼吸逐渐平静下来。
明明已经不喜欢梁誉了,为何每次做这样的梦,他都会心痛到落泪呢?
第6章
入了三月,桃红柳绿,天气日渐转暖。
今天是寒食节,依照旧俗,应禁三日生火,吃冷食。楚常欢的身子尚未调养过来,仍有些惧冷,于是赶在晨光出云时来到院中,躺进摇椅里晒起了太阳。
暖融融的光催人欲眠,不多时楚常欢就睡了过去,直到被梦魇惊醒,方起身回到屋内,兀自坐在棱花镜前发呆发愣。
姜芜叩门走将进来,见他对镜发呆,便比划着手语问道:外面暖和,你怎么不出去晒太阳?
楚常欢道:“刚进来。”
姜芜又问:饿了吗?
楚常欢摇头。姜芜还想再比划什么,楚常欢道:“我今日不想学手语了,让我静静待一会儿罢。”
姜芜抿了抿唇,继而点头。
“对了——”在她即将离去之际,楚常欢叫住她道,“姜姑娘,能否替我寻些纸钱来?”
姜芜没问缘由,应承道:好。
一炷香后,姜芜折回小院,从袖中取出一个绢帛包裹的物什塞进他手里:侍卫们看管得严,我不敢带太多进来,这些够了吗?
楚常欢道:“够了,多谢。”
待姜芜离去后,楚常欢便握着纸钱绕过房屋来到后方的池塘边,在一座假山旁将纸钱焚烧殆尽。
明天就是清明,虽说顾明鹤早已入葬,可楚常欢连亡夫埋在何处都不得而知,整日被囚在这所小院,寸步难离,即使有心祭奠,也无能为力,因而只能托姜芜带些纸钱进来,偷偷烧给顾明鹤。
纸钱不多,很快就燃尽了,他孤伶伶地蹲守在灰烬前,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溢。
正这时,一阵风掠过,黑灰随风而扬,直扑楚常欢脸来。他下意识侧首躲避,视线凝落,竟在池中瞧见了梁誉的身影。
楚常欢吓了一跳,赶忙擦净泪水站起身看向他:“你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
“我若不来,怎知你在此偷偷祭奠那个罪人?”梁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,连语调也加重了几分,“寒食节禁火,你不知道吗?!”
虽说以前他对楚常欢的态度称不上有多和善,却鲜少像现在这般易怒,简直是个炮仗,一点就着。楚常欢难免畏惧,遂沉默了下来。
见他眼眶泛红,一副随时都要落泪的委屈模样,梁誉越发气恼,也不知顾明鹤这两年是怎么惯的他,把人娇养得不成样儿了,动辄就哭,哪里还有半点男子气概!
梁誉冷哼一声,径自往小院行去,听见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,回头道:“进屋!”
回到寝室,梁誉在月洞窗旁坐定,冷声道:“把鞋脱了。”
楚常欢怔住:“为、为什么?”
梁誉轻掀眼帘,一言不发地看着他。
楚常欢没由来地涌出几分怯意,在桌案另一端缓慢落座,不情不愿地脱掉鞋,旋即抬头觑了梁誉一眼,发现他仍冷漠地盯着自己,楚常欢心尖一颤,迟疑片刻后,索性将足衣也褪了去。
他脚踝细瘦,肤白胜雪,足跟与足掌两侧的冻疮早已愈合,但留了几块暗色的疤。
梁誉始终没有出声,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,让楚常欢浑身不自在,本能地蜷紧了脚趾。
少顷,梁誉的怒气有所消减,他微一伏身,捞过楚常欢的双脚置于自己腿上,楚常欢惊诧不已,迅速缩回了脚,却被对方一把按住:“别动。”
楚常欢呼吸渐疾,唯恐梁誉对他做些什么,直到男人从袖中取出一盒药膏,他才定下神来。
“这是太后赐的愈肤膏,由喀喇汗国进贡,有祛疤的奇效。”梁誉揭开盒盖,剜一坨清透的药膏抹在他的足跟处,“你颈上那处也可抹一抹。”
药膏冰凉,可男人的手却甚暖,贴着那片白腻的肌肤轻轻揉搓,很快就将药膏捂热了。
他自幼习武,掌心里垒了好几片粗茧,磨得楚常欢极不舒服,透着粉意的脚趾曲了又伸,似在无声控诉他的蛮横。
梁誉又剜了一坨药膏,抬起他的左腿,继续敷药。
遽然,腿腹的一片褐斑撞入眼底,梁誉仔细瞧了瞧,应是兽牙咬过的痕迹。
“这块疤又是哪来的?”梁誉奚落道,“顾明鹤不是将你视作珍宝吗,怎么让你弄了一身的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