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(63)
但此人骄奢淫逸,暴戾成性, 几年前邺军镇压西宁州之乱时,曾犯下一桩奸杀民女的罪行, 后因杜怀仁暗中打点,竟将此事不了了之。
而岁初红谷关一役, 高莼更是与天都王野利良祺暗通款曲,致邺军溃败,并伏击了邺军主帅顾明鹤。
此事经由寇樾调查,已然证据确凿, 顾明鹤的那封“通敌信”, 亦是遭人构陷。
虽然大邺早在崇宁年间就已废黜左、右二相制, 可朝廷里仍旧党派林立,文臣武将间的嫌隙不减当年。
顾明鹤手握重兵, 引人垂涎,若能将他纳入己方阵营,无异于如虎添翼;可一旦不从, 只得狠心除之。
更何况他祖上是北狄人,体内有一半蛮夷血脉,纵使平夏之战不败,朝廷里的那些人也有的是法子让他在后续的战役中“兵败”。
萧太后道:“你祖父一生要强,若顾家因此而蒙上乱臣贼子的名声,恐怕他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。如今正好可以洗脱罪名,还顾家一个清白。”
顾明鹤合上碟书,疑惑道:“这份文碟是梁誉给您的?”
萧太后道:“是梁王相赠。”
“相赠?”顾明鹤冷笑,“凡与我有关的事,他不横插一脚就算仁慈,如今将这本足以洗清我罪证的文碟交给太后,他究竟意欲何为?”
萧太后道:“他想要回梁王妃。”
顾明鹤蹙眉:“什么?”
萧太后疏懒地倚在引枕上,揉了揉泛酸的太阳穴:“梁王妃身怀六甲,却被你藏在府中,他求而不得,只能让哀家出面做说客。你若同意将梁王妃还给他,他便替你洗掉罪名,还顾氏满门一个清誉。”
“梁王妃?”顾明鹤哂道,“楚常欢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,何时成了他的王妃?至于顾家的名声——我如今已不在大邺为官,要那些虚名做什么?”
萧太后有些愠恼:“念安,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人,你竟罔及家族清誉!”
顾明鹤道:“无论是男是女,欢欢都是我的妻子,我绝无可能将他拱手让人。”
萧太后怒道:“楚常欢究竟使了什么手段,竟把你迷得神魂颠倒,心甘情愿替别人养孩子!”
顾明鹤咬紧牙关,沉声道:“五殿下已经决定不与臣谈婚论嫁了,太后又何必苦苦相逼?”
萧太后气急,正欲开口,却见一名内侍急匆匆闯了进来,跪地俯首道:“太后娘娘、顾大人,方才郎君府派人来传话,道是顾夫人见了红,恐要临产了!”
“什么?!”顾明鹤心头一凛,未及向萧太后请辞,便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蘅宁殿。
*
楚常欢的腹痛愈来愈烈,针扎似的汇往后腰,在骶骨处凝合。
每回阵痛辄起,楚常欢就痛不欲生地咬紧了被褥,唇齿俱在打颤。
稳婆和大夫早已候在寝室里了,顾明鹤飞奔回府,疾电般行至床前,扣住楚常欢的手道:“欢欢,我回来了。”
楚常欢冷汗直流,泣声道:“明鹤,我肚子……肚子好痛……”
顾明鹤心慌意乱,面上却佯装镇定地对他道:“别怕,不会有事的。”
他向侍婢询问夫人发作的缘由,侍婢道夫人未磕未碰,就这么无端见了红。
楚常欢浑身打颤,鬓发也被汗水浸透,湿淋淋地贴着面颊,尽显狼狈。
他捧着肚子,忍痛问道:“孩子才七个月,怎么突然就要生了?”
顾明鹤想起大夫曾说他孕初时强行熏艾保胎,或致早产,没想到如今真应验了,胎儿刚满七个月就要临世。
好在楚常欢已服下助产的药,即便早产,于他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害。
顾明鹤温声宽慰道:“生了倒也轻松,不必再日日受苦。”
楚常欢定定地看着他,试探道:“明鹤,这个孩子出生后,你打算如何对他?”
顾明鹤淡淡一笑:“先别说话了,养养精神。”
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犹如一盆雪水泼在楚常欢身上,令他发寒发凉。
见他脸色陡然变得苍白,顾明鹤又道,“放心,我不会拿孩子怎么样的。”
楚常欢仿佛吃了一枚定心丸,缓缓舒了口气。
如此熬到了傍晚,楚常欢的肚子仍没动静,屋内时断时续地传出几声痛苦的呻.吟,使人忧心。
顾明鹤片刻不离地陪在床前,替他擦汗喂水。少顷,侍婢呈来一碗稠粥,说道:“大人,稳婆叮嘱过,让夫人尽量吃些东西,否则生产时使不上劲儿。”
楚常欢倚在顾明鹤的怀里,阵痛不断,几欲让他昏厥。此刻瞥见粥食,无端反胃,有气无力地道:“我不想吃,拿走。”
顾明鹤接过粥碗,耐性地哄他:“听话,多少吃两口。”
楚常欢连连摇头:“不要,我不要。”
顾明鹤抚摸着他的肚皮,柔声道:“你若乖乖进食,孩子也能少遭些罪。”
闻及此言,楚常欢果真乖乖张了嘴,吃进一口热粥。
见他如此在乎这个孩子,顾明鹤心内不悦,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。
待楚常欢吃完热粥,顾明鹤又用热水给他擦拭汗涔涔的身子,余光瞥向腹部,偶尔可见鼓动的痕迹,应是胎儿在躁动。
大抵是太过疼痛了,楚常欢已有些神志不清,口里断断续续说着胡话。
戌时两刻,五公主述律华来到府上,一并带了几名太医过来。
刚行至廊下,就被把守房门的成永拦住了去路,恭声道:“公主殿下,夫人见了血,您不宜入内。”
述律华问道:“生了没?”
成永摇头道:“尚未。”
述律华急得直跺脚:“都一天了,怎么还没生!让这几个太医进去瞧瞧总可以吧?”
成永道:“大人吩咐过,夫人生产事关重大,除稳婆和刘大夫外,任何人不得入内。”
“连我也不能?”
“不能。”
述律华瞪了他一眼,愤愤转身:“行吧,我去前院等着,常欢哥哥若是生了,立马派人来告诉我。”
成永揖礼道:“小人遵命。”
更漏徐徐流逝,楚常欢阵痛不断,半昏半醒地哼哼着,顾明鹤将他紧抱在怀里,不敢松开分毫。
恍惚间,怀中人艰难地挪了挪身子,顾明鹤正欲询问他是否有什么不适,便听他讷讷地开口,似是在唤“靖岩”。
顾明鹤眸光一沉,不由绷紧了下颌。
他又想起了今日晨间太后对他说的那番话。
梁誉不惜放下世仇给他洗脱罪名,只为将楚常欢从他身边抢走。
既如此,今日离开临潢府时,梁誉为何不直接从他手里抢人?
思及梁誉曾偷偷闯入他的府邸,甚至在他的寝室与楚常欢厮混,顾明鹤便气得胸口发胀,若非顾及楚常欢的性命,他早将这个野种一掌击毙了!
无论如何,他都绝无可能心慈手软,留这个孽种活在世上。
正走神时,顾明鹤察觉到身下溢来一片湿暖,立刻唤来大夫和稳婆。
稳婆探手触摸,旋即正色道:“大人,夫人破水了!”
顾明鹤愣了愣,迅速唤醒楚常欢:“欢欢,孩子要生了。”
屋内侍婢顿时忙做一团,稳婆对顾明鹤道:“大人,产子见血不太吉利,您去屋外等候罢。”
顾明鹤坐在床头,抱紧楚常欢不肯松手:“我就留在此处陪着他。”
不等稳婆开口,复又道,“夫人早产,非比寻常,倘若到了万不得已时,务必保住夫人的性命,旁的——无需顾及太多。”
稳婆和大夫都听懂了他的话,异口同声道:“小人领命。”
楚常欢疼得眼前发黑,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,直到被稳婆褪掉小衣后,方醒过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