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(35)
少顷,李幼之行至书房,揖礼道:“下官见过王爷。”
梁誉将密函递与他,李幼之展开一瞧,旋即问道:“王爷与寇相为何要查平夏城之事?”
梁誉道:“顾明鹤命丧红谷关,致邺军兵败,此事恐与朝中某些人脱不了干系,若能顺藤摸瓜发擿奸伏,也算有功于社稷。更何况……顾明鹤尚在人间,若兵败一事他也参与其中,我定将他碎尸万段。”
李幼之笑道:“将他碎尸万段便能解了王妃身上的同心草,倒也不失为一箭双雕的良策。”
梁誉睨了他一眼,道:“信中内容你已阅览,不日寇樾将秘密前往平夏城调查此事,如今平夏守将是高芚,此人有些棘手,不太好应付,届时便由你助寇樾一臂之力。”
李幼之揶揄:“若连一个武夫都搞不定,寇大公子又有何能耐入职枢密院?我不去。”
梁誉面色一沉:“这是我的命令!”
李幼之摆摆手,不甘不愿地道:“下官领命便是。”
*
戌时五刻,球球不知从何处叼来一只鸡,正在院里追捕嬉闹。
姜芜听见寝室里的动静,耳廓不由泛红,忙左右提起狐狸、右手去抓鸡,疾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。
屋内,一条纤白的腿蹬出帐幔,无力地悬在床沿,很快被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捞回至帐中。
梁誉捂住楚常欢的嘴,伏耳告诫道:“姜芜就在院里,你小声些。”
楚常欢自然也听见了鸡飞狐跳的动静,饶是正得爽利,也不敢再造次。
他越是胆怯,便越是回缩。
梁誉呼吸一凛,沉声道:“别咬。”
楚常欢眼眶微红,委屈至极。
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正得梁誉欢心,遂展了腰,款款而动。
院里终复平静,只剩一轮圆月照彻黑夜。
温存过后,疲累卷袭,梁誉替他洗沐时,刻意用掌心探了探他的小腹,此处依旧泛着些微的寒意,与整个身子的温度格格不入。
待洗毕,方拥他入睡。
后半夜时,楚常欢醒了过来,在他身侧辗转。彼时天光未明,梁誉亦未掌灯,将他搂入怀中,问道:“为何醒这么早?”
楚常欢沉吟几息才开口:“做梦了。”很快又道,“睡罢,我又乏了。”
梁誉不疑有他,合眼复眠。晨间醒来时,见楚常欢蜷弓着身子,双手捂紧腹部,面色微有些苍白,心下一骇,问道:“常欢,你怎么了?”
楚常欢摇头:“……无碍。”
嗓音已虚弱到了极致。
梁誉当即起床更衣,拉开房门厉声喝道:“梁安——去叫大夫!”
第26章
“滴——”
“滴——”
更漏滴溅, 其声泠然,如利刃敲击胸腔,扣震心脉。
大夫正坐于拔步床前, 隔着帐幔替王妃把脉。梁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 问道:“大夫,王妃的身子如何了?”
大夫收回搭脉的手,肃然道:“王妃动了胎气,已有好几个时辰了,怕是要……滑胎了。”
梁誉神色骤变:“你说什么?”
大夫拱手道:“草民不敢欺瞒,滑脉息弱,俨然是落胎之兆!王妃腹中的胎儿尚不足三个月,即便……即便吃安胎药也无济于事。”
蓦地, 梁誉回忆起来,下半夜时楚常欢就已转醒, 辗转腾挪,不得安眠, 想来那时便开始难受了。
梁誉万分懊恼,恨自己未能及时发现他的异样,更恨自己纵了欲,害了他和孩子。于是道:“恳请大夫务必保王妃和孩子无虞。”
大夫一怔, 道:“这……”
梁誉冷声道:“倘若二者有任何闪失, 本王就拿你问罪。”
大夫吓得面无血色, 当即说道:“王爷,熏艾或许可行, 只是这孩子实在太小,若此时熏艾保胎,恐怕……”
“没有恐怕!”梁誉厉声打断了他的话。
这孩子因巫药而生, 且楚常欢是个男身,不比妇人有分娩之道,此时若落了胎,无疑是胎死腹中而不得出,恐会要了他的性命。
即便这孩子真的保不住,至少也要撑到九黎巫祝到来方可。
大夫并不知帐中的王妃是个男人,见王爷如此看中这个孩子,只得备来艾条,又写下一剂保胎药让人煎煮了喂与王妃服下。
熏了艾,楚常欢仍昏迷不醒,他腹部的寒气愈来愈重,无论如何都驱不散,捂不热。
后来梁誉又给他渡了半碗保胎药,始终未见起色,便唤来李幼之,问他可有法子。
李幼之摸了摸楚常欢的手腕,又想去摸他的肚子,被梁誉沉着脸制止了。
李幼之道:“下官需查验王妃的腹部是否有积寒,紧要时刻,只能冒犯了。”
闻及此言,梁誉便不再相阻。李幼之隔着一层衣料贴上楚常欢的腹部,一股阴寒之气浸入掌心,他道:“同心草性阴,积寒于腹,可育子。艾草虽能温经止血,但它驱寒,对王妃反而不利。”
梁誉道:“可他动了胎气,不用此法,如何保胎?”
李幼之默了默,道:“听天命,尽人事。”
此举无疑是放任不管,梁誉愠恼,咬牙道:“出去!”
他在床前守了一整日,被悔愧折磨着,眼眶渐渐湿润。
夜渐深,梁誉握住楚常欢的手,卑微央求:“常欢,睁开眼看看我,好不好?”
一滴泪倏然滴落,溅在楚常欢的手背,楚常欢若有所觉,眉心微蹙。
梁誉心下一喜,忙又唤道:“常欢,常欢。”
楚常欢张了张嘴,呢喃着什么,梁誉听不清,便伏身附耳,一声“明鹤”清晰地漾在耳畔,教他顿时沉了心。
一夜之后,楚常欢始终不醒,大夫再次赶到,取了艾欲焚,梁誉忽然想起李幼之的话,便道:“不必熏艾了,再试试别的法子。”
大夫惶惑,但也只能遵命,以针灸刺其穴位,通经活血。
*
楚常欢仿佛听见了李幼之的声音,继而深陷梦魇,难以脱身。
那年得知了梁誉为救李幼之而将他送给顾明鹤,回到侯府后,楚常欢彻底死心,便拔了顾明鹤的剑刎颈自杀。
可他并没死,再睁眼时,已身在一只巨大的黄金笼里,双手被锁链束缚,无从挣脱。
他惊慌不已,大声呼救,未几,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,顾明鹤走将进来,立于囚笼外,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。
楚常欢挣扎着向他靠近,欲让他救出自己,待看清他的神色时,顿觉恶寒:“明鹤,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?”
顾明鹤打开笼门,在他身前蹲下:“欢欢,你总是这么不听话,一次又一次地令我失望。”
分明还是从前那般温柔的语调,可楚常欢却听得毛骨悚然:“你……你放过我好不好?”
顾明鹤恍若未闻,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,道:“该换药了。”
说罢便要去解他颈上裹伤口的布,却被楚常欢尖叫着躲开了:“别碰我!”
一声厉喝撕裂了伤口,又渗出些血来。
顾明鹤的手顿在虚空,神色竟比古井还要平静。
须臾,他收回手,沉沉地开口:“他那般伤害你,你居然还为了他自戕,值得么?”
楚常欢别过头,不愿回应。
顾明鹤强势地掰过他的脸,咬牙问道:“值得吗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