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(168)
梁誉揉了揉他的脑袋,哄道:“乖,别哭了,父亲今晚陪你。”
晚晚抬袖抹泪,仍在抽噎,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。
顾明鹤如今承接了楚常欢的私塾,又逢春忙,几家米行均不得闲,故而白日里他一直在外奔波,照顾楚常欢之事便交给了梁誉,夜里则由他来相陪。
傍晚,他从米行归来,径自前往楚常欢的寝室,推开房门时,甫然听到一阵清冽的水声,顾明鹤迅速绕至围屏后,便见梁誉正在为楚常欢洗澡,凝脂雪肤赫然入目。
他颦蹙眉梢,走近了道:“欢欢还在坐月子,你就不怕他着了凉,留下病根?”
梁誉阴阳怪气道:“你给铜炉里多添些木炭不就暖和了?”
楚常欢恐他二人吵起来,于是道:“我已有七八日不曾洗澡了,产后气虚,易出汗,身子近乎酸臭,再熬下去,恐怕要招苍蝇了。”
顾明鹤拗不过,只好往炉子里倒入一瓢木炭,待屋内升温后,梁誉适才把人从浴桶里抱了出来,仔细擦净水渍,更了衣,令他坐在炭炉旁取暖,顺道将湿淋淋的乌发烘干。
待忙完这一切,梁誉便知自己的任务已然结束,遂识趣地离开了。
顾明鹤取来一柄桃木梳,一面给楚常欢梳发一面说着今日的所见所闻,若逢趣事,还会引得楚常欢发笑。
至戌时,摇篮里熟睡的婴儿忽然开始啼哭,顾明鹤立时揭开包被抱起孩子,未发现尿布里有排泄物,于是对楚常欢道:“晏晏应是饿了,你喂喂他。”
次子乳名晏晏,乃“安宁和悦”之晏,此字亦可引申为“晚”,与长子有同出一脉之意。
楚常欢从他手里接过晏晏,解开前襟,行哺育之举。
许是孕期开过奶的缘故,如今的楚常欢竟比当年生了晚晚后还要丰腴,即便孩子时时在吃,也仅是取走冰山一角,余下的全靠那两个男人替他吃掉。
饿极的婴儿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左侧的口粮,另一只则在不停地淌,顾明鹤瞬即在一旁坐定,熟练地吃了起来。
他今日回得晚,此刻还未用膳,却已有了饱腹之状,不由诧异,松开嘴问道:“他没帮你排掉?”
楚常欢道:“申时吃过一次。”
顾明鹤捏了捏,又道:“那为何还有这么多?”
楚常欢耳根一热,道:“许是李婶炖的鸡汤太油了……”
顾明鹤笑道:“我能饱腹,全仗娘子慷慨。”
楚常欢推了他一把,斥道:“贫嘴。”
*
如此过了大半月,墙角的一株桃树正娇艳怒放,恰逢春和景明时。
楚常欢产子后在屋内待了足足一整月,几乎快闷出病来了。今日出月,他沐浴后来到院中,贪婪地呼吸着盈满花香的空气,金灿灿的日光落满脸颊,更显明丽张扬。
楚锦然闲来无事,索性着手修剪院中的花草,晚晚跟在祖父身旁,替他捡拾残枝,嘴里嘟囔道:“这些花好漂亮啊,爷爷为何要剪掉?”
楚锦然叹道:“一枝独秀难撑春日胜景,万枝齐开方为山河锦绣。”
晚晚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:“哦。”转身见爹爹也来到了院中,当即抛下手里的草木枝,撒丫子奔向楚常欢,抱住他的腿撒娇道:“爹爹,你病好了吗?”
楚常欢并未纠正他将自己坐月子一事认作“生病”,笑道:“嗯,爹爹病好了。”
晚晚欢喜地拍了拍手:“太好了,爹爹没事了!”
楚常欢躺进摇椅里,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,姜芜和梁安则贴心地把晏晏的摇篮也抬至院里,将其放在楚常欢身旁。
不多时,梁誉呈来一碟橙子,剥了皮喂给楚常欢:“这橙子我用热水温过,不凉,你吃着正好。”
楚常欢欣然尝了一口,甜如蜜糖,紧忙咽下,又道:“还要。”
梁誉继续喂他,直至食尽。
楚常欢吃得餍足,猛然间想起了什么,问道:“当年河西之乱后,圣上犒赏三军,提了李幼之入仕,后来我回到眉州,便没了他的消息,你可知他如今做到什么官位了?”
梁誉道:“李家祖上曾荣耀一时,极至落寞,仍有武将风骨。李幼之身怀李家之旷世兵法,因不愿其落入贼人之手,方依附于我,做了我的幕僚。如今大夏已向我朝称臣,河西安宁,他便无心朝野功名,将唾手可得的陕西经略安抚副使一职推脱了事,顺道将李家的兵法书写成册,交给了圣上,自此闲云野鹤,逍遥无边。”
楚常欢闻言,不禁唏嘘:“如此良才,失之可惜。”
梁誉识趣地闭了嘴,没有应声。
楚常欢偷偷瞟了他一眼,揶揄道:“难怪当年你为了救他,不惜将我拱手送人,若没有李幼之,恐怕河西早已为大夏所有。”
梁誉不接话,便是害怕他提及此事,可千防万防,还是教他说了出来。
微顿片刻,梁誉问道:“常欢,你还怨我吗?”
楚常欢淡淡一笑,悠悠然摇着椅子:“我曾经确实恨过你,但前尘已过,世异时移,再想起此事,心里已然平静。”
更何况,梁誉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。
楚锦然不知与晚晚在说什么,其乐无穷,祖孙二人的笑声漫在院中,足以拂散所有阴云。
楚常欢被日光晒得昏昏欲睡,正欲合眼,倏然,一簇葳蕤的桃花从天而降,飘在他的眼前。
灼灼花香沁入鼻翼,令人顷刻清醒。
顾明鹤将折来的桃花簪入他的鬓角,笑说道:“真美。”
赞此花,亦赞其人。
正这时,姜芜从厨房走出,对院中众人道:“开饭啦!”
梁安麻利地置好桌椅,帮着姜芜从厨房呈来几碟热腾腾的菜。
楚锦然放下绿篱剪,拉着晚晚去洗手,这厢顾明鹤也将摇篮与孩子一同搬入堂屋,静候用膳。
“今天可是公子出月子的大喜日,也是小少爷的满月宴,咱们应当喝一杯庆祝庆祝,老爷——您说是也不是?”姜芜捧着一壶酒,笑盈盈地看向楚锦然。
楚锦然附和道:“对对对,丫头说得是!”
姜芜不禁窃喜,待众人落座后,着手斟酒。
楚锦然是吃酒的行家,乍一闻到这味儿便觉得不对劲,甜香之气扑面而来,哪里有半点酒味!
“这分明是醪糟汁,怎配称酒!”楚锦然忿忿道。
姜芜笑说道:“醪糟汁也是酒,老爷可别太挑剔了。何况公子眼下还不能饮酒,唯有此物是他能吃的,老爷难道忍心看公子在如此喜庆之日单独饮茶?”
楚锦然不止一次上这丫头的当,偏偏又奈何她不得:“罢了罢了,醪糟汁也是酒。”
晚晚趴在摇篮旁打量熟睡的弟弟,转而来到楚常欢身旁坐定,好奇道:“爹爹,弟弟何时长大?”
楚常欢笑道:“你想和弟弟一起玩吗?”
晚晚道:“等弟弟长大后,我要教他读书识字,习武练剑!”
梁誉道:“你如今识得几个字?会耍何种剑式?每每要你写字练剑,你便偷奸耍滑,可别把晏晏教坏了。”
“孩子尚小,不必过分强求。”楚锦然道,“阿欢幼时不学无术,我也没逼过他,晚晚这么刻苦,怎就偷奸耍滑了?”
世人皆言“隔代亲”,倒真在这对祖孙身上应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