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(155)
在诊出喜脉的前一刻,他还在为梁誉流泪,顾明鹤不想再尝一遍“失而复得”的滋味了。
孩子乃是夫妻果,一旦连这个孩子都留不住楚常欢的心……
霎时间,屋内异常静谧,顾明鹤的胸口莫名胀痛,眼眶不禁泛红:“欢欢,娘子……”
楚常欢抬手,轻轻抚摸男人的面颊,道:“我想说的是,其实在大夫来之前,我便知晓自己怀孕了,可一想到怀晚晚时遭了那么多罪,难免后怕。”
顾明鹤暗松口气,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腹中:“当年之事罪责在我,令你孕期奔波了数千里,以后我定竭尽全力伺候你、弥补你,不会让你再吃半点苦。”
楚常欢倏尔垂眸,眼底似乎藏满了心事。
少顷,他对顾明鹤道:“明鹤,我想带晚晚去见一见他的父亲。”
顾明鹤暗自握拳,指甲几欲在掌心里掐出了血痕,可他面上却盈着笑:“我陪你。”
楚常欢张了张嘴,将回绝的话压在舌下,转而道:“好。”
晚晚这会子正躺在祖父房内的簟席上纳凉,忽闻顾明鹤唤他,当即翻身而起,赤脚跑到屋外,乐呵呵道:“阿叔,我在这儿!”
顾明鹤给他穿上鞋袜,道:“阿叔和爹爹要带你去见一个人。”
晚晚歪着脑袋,好奇道:“谁呀?”
顾明鹤笑道:“见了便知。”
午间日头毒辣,顾明鹤一手抱着晚晚,一手为楚常欢撑伞,朝梁誉的居所行去。
至院门外,楚常欢叩响门环,未几,梁安打开院门,见到来人,微感诧异,继而拱手道:“王妃、侯爷,里面请。”
“王妃”二字委实刺耳,顾明鹤面色不虞,沉着脸踏进院内。
这座小院略有些窄小,家里也无多余的仆从,梁誉除了晨间来院中晒晒太阳,平素都在寝室坐着,鲜少说话,更显此处寂寥。
楚常欢跟在梁安身后步入堂屋,打量着眼前这间简陋的屋室,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梁王府内那些富丽堂皇的装饰,心中隐隐泛出一股子酸涩之意。
晚晚从顾明鹤怀里挣脱下地,问道:“爹爹,这是哪里呀?”
话甫落,只听一阵轮椅滚动的辘辘声自里屋传来,楚常欢循声而望,便见梁安推着梁誉缓缓走出。
晚晚打量着那具榆木打造的轮椅,又看了看座在轮椅上的男人,下意识躲在楚常欢身后,嗫嚅道:“爹爹……”
楚常欢蹲下-身来,柔声道:“好孩子,他是你父亲,快去拜见父亲。”
晚晚连连摇头:“不要,阿叔才是我的父亲!”
楚常欢蓦地一愣,就连顾明鹤也怔了一瞬。
梁誉的神情平静似水,可藏在袖中的手却在剧烈颤抖。他挪开视线,淡漠道:“你们走吧。”
梁安焦急道:“王爷……”
楚常欢拉着晚晚的手,耐心地哄:“晚晚最听爹爹的话了,为何今日如此不乖?”
晚晚仍在抗拒:“不要不要,我不要嘛!”
梁誉滚了滚喉结,对梁安道:“梁安,推我回房。”
梁安无措地望向楚常欢:“王妃……”
见使唤他不动,梁誉索性自己扶着木轮折回寝室。
正这时,顾明鹤抱起晚晚,轻言细语地说:“晚晚若是听爹爹的话拜见了父亲,阿叔今晚又给你讲山君童子的故事可好?”
晚晚双眼一亮,欢喜道:“阿叔不许骗人,拉钩!”
顾明鹤含笑勾了勾他的小指:“阿叔几时骗过你?”
晚晚这才下地,不情不愿地踱至梁誉身前,目光凝在这张陌生的脸上,小手合握,拇指朝上,行了个叉手礼:“孩儿拜见父亲。”
梁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孩子,眼眶渐渐泛红。
良久,他缓抬双臂,倾身将晚晚拥入怀里,哑声道:“乖孩子,父亲很想你。”
也很想你的爹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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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顾明鹤:我是正房,我要大度。[小丑]
梁誉:我的儿子,认贼作父。[爆哭]
第101章
怀孕的头三月最是娇贵, 顾明鹤怜惜楚常欢,有意替他接下私塾之事,令他暂时在家安心修养, 但却被楚常欢回绝了,顾明鹤拗不过, 只能任他继续为之。
晨间离家时, 楚常欢特意交代过姜芜,倘若自己正午没回来,便不用等他吃饭了。
姜芜猜到他应是要去看梁誉, 于是点头应下。
正午离开学堂后,楚常欢在巷口嗅到一阵栀子花的清香, 他侧首瞧去, 但见一位老妪盘膝坐在墙脚的阴凉处, 身前摆有几把含苞待放的纯白栀子花, 楚常欢缓步近前,老妪心知生意来了, 当即放下纳凉的蒲扇,笑盈盈起身道:“公子可是要买花儿?”
楚常欢蹲身挑了两束花蕾饱满的栀子花,低头轻嗅,笑向老妪道:“阿婆,这花甚香。”
老妪笑道:“这是老身的孙女儿天没亮时摘下来的, 就剩这么几束了, 老身一直浇洒井水, 未曾让它们蔫去。公子若是喜欢, 老身便宜卖与你。”
楚常欢可怜她为了这么几束花还在此处晒着毒日,因而道:“我全要了。”
老妪大喜,立刻用几支棕叶替他包上:“公子赏脸, 承惠四文钱。”
楚常欢当即掏出四文钱与她,起身时适逢遇见了梁安,梁安拱手道:“王……楚公子。”
楚常欢往前走出几步,避开老妪问道:“你怎会在此?”
梁安示出手里的两包果子,笑道:“近来天热,王爷饮食欠佳,属下便来市集买些桑葚和杏子,让王爷开开胃。”微顿,又道,“外面日头毒辣,王妃可要去府上吃杯紫苏饮?”
楚常欢点头道:“好。”
梁安大喜:“王妃请!”
楚常欢纵目四顾,低语道:“街上人多眼杂,你莫要这样唤我。”
梁安嘿嘿笑了一声:“属下记住了。”
二人回到府上时,梁誉正坐在院里的枇杷下翻着闲书,黄暑热气被巨大的树冠遮挡在外,和风轻拂,反倒捎来几丝凉意。
听见开门声,他下意识抬眸,见楚常欢来此,不由合上书籍,静静地望着。
楚常欢握着几束栀子花朝他走近,道:“靖岩。”
梁誉的手指搭在毫无知觉的膝盖上,微微收拢:“你怎么来了?”
不等楚常欢开口,梁安已接过话道:“属下在市集遇见了王妃,便邀王妃来家里吃杯凉茶解解渴——王妃您坐,属下晌午煮了一盅紫苏饮,这就给您盛来!”
枇杷树下有两只石凳,楚常欢择其一坐下,无意瞥见手里的花,于是叫住梁安道:“梁安,把这些花装入瓶中,用井水养着,放在向阳之处即可。”
梁安接过花束,似孩童般欢欢喜喜地跑回屋内,给他盛一碗冰镇的紫苏饮后,立刻寻来两只废旧花瓶,分别插进两束花,以井水滋养,一瓶置于堂屋的案上,一瓶放在了梁誉的寝室。
楚常欢吃了几口紫苏饮,抬头时正好与男人的视线相撞,但对方很快便扭过头,没再看他。
如今的梁誉,因着一双废腿,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了。
楚常欢心口隐隐作痛,道:“靖岩,我能看看你的腿吗?”
梁誉道:“残废之躯,恐吓到你。”
楚常欢道:“我不怕,让我看一眼罢。”
梁誉喉结微动,淡漠道:“不必了。”
楚常欢忽然握住他的手,眼眶里已可见泪花:“靖岩,这些年我时常梦见你,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……幸而上天垂怜,你还活着,能再相见,我心甚喜。”